《哲学的瞌睡》封面

内容简介

大学校园里,有教授长袖善舞混迹官场,有教授洁身自好一心学术。汲汲于名利并已身居高位的弟子,意图以庆贺教授生辰为名,组织一场哗众取宠的国际论坛。面对这场已势在必行的闹剧,老教授在论坛上睡着了……洞若观火的“瞌睡”之态,着实意味深长。

◆社会百花筒绚烂夺目,为什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哲学家打起了瞌睡?

◆《哲学的瞌睡》视野独特,对当代知识分子的描摹,生活气息浓郁,显示了作家孙颙睿智的思想和过人的洞察力。

◆“哲学的瞌睡”揭示了愿望与现实之间,看似一致但并未隐退冲突。

作者简介

孙颙,作家,生于上海。1974年开始小说创作。1979年出版第一本小说《冬》。出版有长篇小说《雪庐》《漂移者》《缥缈的峰》《风眼》等,小说集《仙手》《他们的世界》《星光下》等,散文随笔集《思维八卦》等。曾荣获“上海长篇小说奖”。

目录

哲学的瞌睡

不可能发生的事情,突然冒个泡,就有了石破天惊的感觉,为最具杀伤力的新闻。
作为本报首席记者,我相当清楚,其中“突然”一词,乃分量特重的要素。不管何等古怪稀奇的消息,若半遮半露,反复折腾,一旦掀开盖头,多半失去了吸引眼球的新鲜感。
我,一脸淑女相,笔挺端坐,凝望着桌子对面的主编,聚精会神,倾听他下达任务。心中翻腾的,却是上述飘忽的念头。
“去母校跑一趟吧,才女施!”只要单独谈话,主编就收起了领导的腔调,言语中,不再夹带长长的拖音,变得直截了当;且眉宇闲散,情绪非常轻松。他是高我两年的大学校友,喜欢搬出我的绰号,是当年男生们不怀好意的恶作剧。我姓施,起初,他们发明的称呼是“才女西施”。我听着,怪怪的,那几个字眼,让人联想到“豆腐西施”,几次怒目相对,他们才简化为“才女施”。我奈何不得,不至于为个绰号老是发火,只能不予理睬,由他们叫去。
主编笑眯眯地观察着我,见我一脸疑惑,补充道:“采访你的师兄啊,刚刚晋升的大校长,看他喂你点什么料!”主编乜着眼,话里藏话地调侃:“他是你永远不变的倾慕者,不会让你空手而归!”
我讨厌他暧昧的眼神。男人,哪怕身居高位,逮住机会,也喜欢意淫吗?我没有顶嘴,只是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。在男性权势强大的地盘,装聋作哑,常常是最好的自我保护。
窗外,哗哗地下着暴雨,把玻璃砸得噼里啪啦;窗户被雨水洗得模糊不清,连对面的大楼,也只剩下高处残缺的影子。这样的鬼天气,跑二十多公里路,就算自己开车,也够呛。
主编继续神采飞扬地道:“莫校长脑子够快,给你们古教授祝寿,热闹热闹罢了,竟然奇兵突起,搞一个哲学与金融的跨界论坛。眼下,金融危机,热点,热点啊,哲学傍上金融,高,绝对高手!”
古教授,我的导师,也是新任校长莫明的导师,海内外知名的大学者。我心里想,主编耳朵够长,他又不是哲学系的,我们系筹备的事情,他为何一清二楚?
按照本来的计划,我明天才去母校参加活动。如果不是因为母校浸淫在奇特的新闻里,这样的大雨天,我肯定懒得出发。想不去,对付主编—这个经常把“校友”挂在嘴边的领导,有的是推脱赖皮的办法。我心里窃窃私语,主编还不晓得母校刚爆发的特大新闻哩,否则,他的兴奋点八成会大转移。此事件,突然性十足,不折不扣,属爆炸性新闻!
我站起身,走近窗台,装模作样,瞧瞧外面的天色,长长地吐出气来,双脚在橙黄色的地板上磨蹭,一脸老大的不情愿。心里寻思:母校,特别是我们哲学系,眼下肯定乱成一锅粥。我不妨跑去近距离观察,很有意思的,这样,与主编派下的任务一拍两合。莫校长么,正处于漩涡中心,很想看看他如何表演。至于采访,即使他荣升校长,也引不起我多大兴趣。距离产生神秘感,对大人物,或不大不小的人物而言,绝对真理!莫明校长,太熟悉了:白白净净的圆脸,经常洋溢着温和的微笑;精致的金丝边眼镜,显示出脱俗的身份;说话不慌不忙,实乃标准的知识型干部。我坐在报社里,大体猜得出他会说点啥道道,谁让我们是师兄妹呢!莫明最大的优势,口才出众。我的先生,妒忌地形容过莫明的嘴唇,说它们像东北人的手擀饺子皮,薄薄的,却弹性十足;天下新出炉的话语,凡被这两片嘴唇抓到,加进学术和政治的高汤,辅之以抑扬顿挫的演说,必然发挥得淋漓尽致。座谈改革,他能由商鞅变法讲到康梁上书;讨论法治,他会从大秦律法扯到美国宪章。这是一种难得的本事,若非学富五车,实难仿造。从多如牛毛的书呆子中,莫明脱颖而出,自有不二法门。口若悬河,滔滔不绝,那风采,那才气,在我还是研究生女娃时,颇有几分魅惑力。现在整天跑东跑西,见过的优秀男人多了去,耍嘴皮的功夫,未免看淡了些。
我回转身,看看主编,很认真地抱怨:“下这么大雨,二十几公里的苦差事,你单挑我啊?总该给点奖励吧。”窗外的风,正把树叶刮得哗哗响,树枝黑乎乎地摇曳,产生呼啸山庄的感觉。我的视线定格在窗玻璃上,自言自语道,“路不好走,估计今天赶不回来了!”
主编双手一摊,背脊舒适地靠在高高的椅背上,哼哼笑道:“不回来?打算彻夜长谈啊!行啰,你不必赶回报社,我批准,有稿子,发回来就行。也算配合莫校长搞的讲坛。至于奖励,”他歪歪嘴,甜腻腻地道,“我给你评首席记者,对得起小师妹啦。这次,让你师兄好生招待,彻夜长谈,美死他!”
我瞪他一眼,懒得接口,讨厌他没完没了的无聊。我正处于情感的静默期,对任何男人没有感觉。延续了十来年的婚姻,面临无疾而终的境遇,心中是狼藉遍地的空虚。
······

最后修改:2024 年 02 月 11 日